锦言从马车上下来,看见连府围墙里的一角青砖,眼睛忽然一酸。
承烨微笑道:“回去吧,连夫人等着你呢。”
锦言抽了抽鼻子,跟承焕、承烨挥了挥手,然后回过头来,给承煜一个白眼以后,才抱着小包袱往大门走去。
正遇上书月碎步迎了上来,声音已是喜悦得发颤:“小姐!”
锦言抹了抹眼睛,说:“书月姐姐,我差点回不来啦。”
书月本要哭的,听见锦言的话,又破涕为笑,过来牵过锦言的手:“太太从午后就一直等着小姐呢。”
锦言随着书月走了几步,疑惑起来:“咱们要去后门?”
书月的表情高深莫测:“别问了,一会儿见着太太,让太太告诉你。”
时近黄昏,锦言俯身进了后门,看见虞氏立在面前,头上有一团浅黄的光晕。
锦言不争气地哭了出来,扑进母亲怀里:“母亲……让你担心啦。呜呜呜,呜呜呜。”
虞氏好笑地看着锦言一身男儿装束,摸了摸她的头发,哄道:“ 多大啦,还哭鼻子。”说着,自己的眼圈也红了。
哭了一会儿,锦言才从虞氏怀里抬起头,揉了揉眼睛:“怎么没见父亲、祖母还有锦心她们?”
虞氏拉着她的手,往漪兰居走:“他们还不知道呢。”
虞氏看锦言一脸茫然,轻轻一笑,便把她这几日折磨徐姨娘的法子道给锦言听。
“她如今只敢待在房里,谎称生病,怎样都不肯出门,显然是被我吓住了。”
锦言听得一愣一愣的,心里想,让她再重生八百次,也不见得有母亲的手段啊。
虞氏摸摸锦言的脑袋:“你回来,咱们就可以进行下一步了。”
徐姨娘此时,正抱膝缩在被子里,盯着床上两个一模一样的荷包发呆。她现在只有白天可以消停会儿,一到晚上,那可不是人过的日子了。
屋里忽而一暗,外边竟响起了滚雷。
小穗匆忙进来,将窗子放下,点上灯,忍不住抱怨:“怎的秋天也有雷雨?真是奇了!俗语说:‘秋天打雷,遍地是贼。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……”
“闭嘴!”徐姨娘已经砸了一个引枕过去。
小穗赶忙噤声,最近姨娘神神叨叨,她已是见惯了,于是做完手里的活儿,便掩门退了。
一个响雷砸了下来,徐姨娘脸色又青了一层。
“砰、砰、砰。”
又来了,又来了。
徐姨娘的脸侧了侧,牙齿不住地磕碰,发出“格格”的声音,像极了寒天雪地里将要被冻死的人。
那古怪的声音是从窗户传来,像是什么人在敲门一般有节奏。
徐姨娘咬着被角,呜呜地哭出来,身体剧烈颤抖,心中有个声音回响:“我受够了!我受够了!宁愿死也不想再过这样的日子了!”
这样一想,胆子忽然壮大,徐姨娘惊恐的表情慢慢转为视死如归的凛冽。
于是翻身下床,光着脚移向窗户,指甲扣紧在手心。
一丝胆怯过后,徐姨娘咬了咬牙,伸手推开窗户。
雨声伴着雷声真切起来,丝丝雨水随风潲进窗,徐姨娘忍不住打了个寒颤。一道闪电划破天空,徐姨娘眼前一片恍惚,等恢复了清晰视线,打开的窗户前出现一个湿淋淋的头。
湿淋淋的头发尚能看出盘成百合髻,几个玉钗横七竖八地乱插在头上,雨水顺着苍白没有血色的脸颊,一直流到乌青色的嘴唇边。那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徐姨娘,眼珠子木然不会动,渗人得厉害。
“姨娘。”那人头竟开了口,声音像是从冰窖里传出来,木木地听不出喜悲。
这是死人的声音。
徐姨娘的脖颈似乎已经僵住,直直地对上那双恐怖的眼睛。
和梦里所见到的,一模一样呢。
徐姨娘伸手“砰”地关上窗户,回过身来,靠在墙壁上,缓缓地坐倒。
若是梦便好了,醒来,一切如新。
徐姨娘低头咬住手指,颤抖着哭出声。
转瞬,她的目光所及,出现了一双穿着红鞋的脚,脚边滴滴答答有一摊水迹。
她捂上耳朵,恨不得退到墙外去,歇斯底里地喊:“我没有要害死你,是你自己时运不济!是你自己命数不好!”
一只手绕了过来,乌青的手指在徐姨娘脸上划过,像蛇一般的触感。
徐姨娘哭得抽气,不敢抬头,语无伦次地辩解:“要找,找陈三去!是他把你带到雁城,让你染上洪水。我只不过叮嘱他让他把你卖到远处,从不曾让他害你性命!”
门“吱呀”一声被推开,明甫和虞氏相随而入,虞氏仍是那副无波无谰的表情,明甫的脸色却隐隐发黑。
徐姨娘看见他们,忽然回过气来,手脚并用爬了过去,想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抱住明甫的腿:“老爷救我,老爷救我。”
明甫看她还沉浸在惊惧里,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。
虞氏却偷偷一笑,行至徐姨娘身畔,装出阴恻恻的表情:“方才,我仿佛看见言儿进来,在哪呢?”
徐姨娘猛然抬头,手指哆哆嗦嗦地指向锦言所立的窗前,声音寒彻:“就在那啊……”
虞氏拧起眉,做出疑惑的样子:“我怎么看不到啊?”
锦言配合着虞氏,转过头来,对徐姨娘阴森森地露齿一笑。
徐姨娘身上一软,白眼一翻,又昏了过去。
锦言这才把脸上的妆抹了抹,行至明甫面前,行了个大礼:“父亲,女儿让父亲担心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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